- 把人民币放出去 与此前决定(而最近剎掣)的天津「直通车」到香港买股票很不相同。「直通车」是 内资外流,但人民币外放有引进外汇的效果,国家是有钱赚的。这里要说清楚:从经济学的角度看,我不反对内资外流,但指明是购买股票却是劣着。股票之价,原 则上,是反映着上市公司的回报率,市场应早有定论。无端端因为「直通车」而使港股上升了百分之四十,反映着股民一般无知,早晚会损手烂脚!买股票不是移民 潮买楼,不是自由行购物,而是市场投资,要看上市公司的投资回报。
- 炎黄子孙有钱出外投资,那很好,但要让他们自由选择投资的项目与回报的预期。说实话,当今之世,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投资比神州大地更可取,但如果炎黄子孙要分散一点,那到外间下点注,过瘾一下,也无不可,但不要强迫他们通过港股市场。
In 4th he pointed out the the effort of using a currency to achieve multiple target will be an effort in vain. I can paraphrase it in business term, that de-focusing will dilute one's impact; or in mathematical terms, that adjusting one independent variable can only optimize for one independent variable at most.
In 4th he recapped and illustrated the Basket Commodity theory. This alone is a Nobel worthy result. The pity is that the Chinese government is so risk averse that it will not try anything not tired in other country before. Therefore, I suggest Professor Cheung to sell this to another country, e.g., Malaysia, Brazil, or Korea, Russia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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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民币的困境(之四)
不久前在报章上读到周小川先生在十七大的言论,有云:「中国当前货币政策仍要坚持多目标,并强调促进经济发展……。他大称,中央银行首先要注重通货膨胀的防治,保持币值稳定,其次在宏观调控和制定货币政策时要考虑促进就业……。」上述的观点无疑是西方某传统的货币政策观。可以办 得到吗?地球历史没有成功过。今天欧元币值稳定,主要是因为他们放弃了「多目标」。可不是吗?欧元成立以还,德国与法国的失业率毫无改进,其它的欧盟国家 有失业率低很多的。欧盟之邦有不同的经济困境,是佛利民当年认为欧元行不通的原因,而今天欧元成功,是因为主事者只求币值稳定,不管其它。货币政策的「多 目标」,在实践上没有成功过。原则上行得通吗?理论说很困难,困难重重也:一石多鸟要碰巧。国家大事,岂同儿戏哉?
虽然不是我的研究专业,但自六十年代初期起我跟进货币,有名师指导,同学了得,而后来认识佛利民、夏理·庄 逊、蒙代尔等货币大师,要不跟进也艰难。记忆所及,佛老当年认为没有一个联邦储备局的主席是及格的。后来到了格林斯潘,佛老认为最好。格老的政绩如何呢? 处事临危不乱,国会应对一流。然而,他在任的二十年间,美国的利息率轮上轮落凡八次之多。我早就说过,利息率辘来辘去,辘上辘落,早晚会有投资者或借贷者 被辘瓜。言犹在耳,次按风暴就出现了。
费沙的利息理论说得清楚:投资的回报率应该与市场 的利息率相等。很显然,投资的回报率不可能像格老任内的利息率那样辘上辘落。换言之,格老的货币政策基本上是违反了经济原则。佛利民当年是反对以利息率调 控经济的,但以币量调控,困难重重,格老转用利率也就无话可说。可惜佛老去年谢世,否则见到今天的次按风暴,足以仰天大笑矣!中国的央行最近加息五次,也 是以利率调控,拜格老为师,放弃了比格老高明的朱镕基传统。不敢说朱老比格老聪明,而是美国的「无锚」(fiat money)货币制度有不容易解决的困难。佩服蒙代尔,他四十年前就这样说。
西方的币量理论(quantity theory of money)起于史密斯之前,其后参与的天才辈出,实证研究的大好文章数之不尽,可谓精英尽出矣。然而,理论归理论,实践归实践。实践上,该理论有一个无可救药的要点:我们不知道方程式内的货币量究竟是些什么!是M1?是M2?是M3?还有其它吗?
我肯定币量理论有严重的失误,始于一九九五。该年我的一位师兄A. Meltzer访港,我带他到雅谷进午餐。在货币研究上,这位师兄非同小可。他是K. Brunner的学生,与老师拍档研究货币得享大名。单以调控银根(base money)来调控币量的主张,是这位师兄一九六三首先提出的。这个「银根」法门后来被西方的国家普遍采用,是以利率调控之前的事了。可以说,从货币理论实证研究的角度衡量,这位师兄的成就不在佛利民之下。
在那次雅谷午餐中,师兄向我提出一个困扰着他的问 题:美元的币量急速上升了好几年,但美国见不到有通胀复苏!他说想不通,唯一的解释是当时美元在国际上强劲。分手后我再想,得到的解释是:一九九一波斯湾 之战后,苏联解体,国际上要持美元者急升,而外间多持美元是不会导致美国本土的通胀上升的。三年前,佛利民直言他对自己多年来的币量观有怀疑,那是大师的 风范了!
于今回顾,我历来敬仰而又拜服的佛利民,币量之说 外,其货币观还有两处失误。其一是他对美国三十年代经济大萧条的解释,是货币的顶级研究,详尽得前无古人,但轻视了当时的美国工会林立,福利大行其道,最 低工资半点也不低。这些加起来约束了劳工合约的选择,而重要的件工合约当时在美国是被判为非法的。我绝不怀疑佛老说的,当年美国的联邦储备局做错了,失误 频频,币量应加不加,或应加反减,也不怀疑在合约选择自由不足的情况下,大幅增加货币量,搞起一点通胀,对当时的大萧条有助。然而,朱镕基的中国经验却令 人大开眼界。神州大地一九九三的通胀率越百分之二十,一九九七下降至零,跟着有负三强的通缩,如果算进当时的产品与服务的质量急速提升,通缩率达两位数字 应无疑问。楼房之价是下降了三分之二的。就是在这样的极为「不景」的时期,中国的经济增长保八,而失业率徘徊于百分之四左右。长三角的经济就是在那时颷 升,只八年超越了起步早十年的珠三角。是重要的经验,明显地否决了佛老的单以货币理论解释大萧条的分析。
佛老的另一项失误,是他认为金本位制度放弃了之 后,一个大国不容易甚至不可以用实物为货币之锚。昔日以金或银为锚的本位制,导致西方太平盛世很长的时日,今天还有不少经济学者向往。可惜此制也,金或银 本身的价格波动会导致其它物价的波动,而这本位制的瓦解,起于经济增长或行军打仗,金或银的供应量不足。
没有谁不同意有实物为本位的货币制度最可取,只是找不到可取的实物。是朱镕基在九十年代处理货币的方法使我霍然而悟,站了起来:以实物为货币之锚,市场要有实物存在,但政府不需要提供实物,而市民是不需要储存有关的实物的。解释是后话。
这里要向周小川先生澄清一下。多目标的货币制度虽然老生常谈,但历史的经验没有成功过。货币的基本用途是作为计算单位(unit of account), 亦即是协助市场交易的单位了。凯恩斯是这样看的。作为计算单位,货币的主要目标是稳定物价,而如果只针对这单一目标处理,成功不难。这应该是中央银行要集 中的唯一职责。经济的其它方面应该是央行之外的责任。不要羡慕美国联邦储备的主事者基本上是管到经济的各方面去。看似大权在手,其实手忙脚乱!是那个无锚 的fiat money制度使然。货币无锚,以币量调控物价难于登天,顾此失彼,于是不能不管到多方面的目标去。
君不见,西方常说的商业周期(business cycle),开放改革后的中国从来没有出现过。不是说经济没有波动,而是没有周期性。货币制度不同,市场合约选择的自由度不同,所以有别。个人认为:朱老搞出来的中国货币制度是好的。非常好,要不然中国不会有今天。我同意蒙代尔为此而提出的格言:还没有破坏,不要修理它。
(之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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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民币的困境(之五)
有数之不尽的理 由一个国家的货币要下一个固定的锚,然后让所有汇率自由浮动。人民币目前的主要困境,是一方面要解除外汇管制,让人民币外放来纾缓币值上升的压力;另一方 面,这汇管的解除有很大的机会带来不可以接受的高通胀。在这样的情况下,我几次建议的把人民币与一篮子物品挂钩,即是说以一篮子的物品价格指数为人民币之 锚,就更加重要了。
解释过几次,明 白的朋友拍手称善,但好些读者不明白,可能他们想得太深了。不是我的发明。我只是把古老的本位制与朱镕基的货币政策结合起来,知道可行。与一篮子物品挂钩 的想法二十多年前向佛利民提出过,但要等到十年前,得到朱老的政策启示,我才知道提供货币的政府机构是不需要有篮子内的物品在手的。当年大家都想错了。
让我从金本位说 起吧。黄金的本身值钱,以金币作货币,金的所值就是币值。金有重量,携带不便,提供货币的机构可以发行钞票,是纸钞,面额说明可以换取多少重量的金,发钞 的机构是有黄金储备的。这个古老的本位制有两大缺点。其一是金价的波动会导致其它物价的波动,其二是发钞的机构可能遇上黄金储备不足的困难。后者其实是误 解,是错觉,起于发钞的政府或机构营私舞弊,或言而无信,或上下其手。中国清代的一些钱庄与后来国民党的关金、银圆券、金圆券等,说明有金或银作本位,都 是骗人的玩意。我们有理由相信今天中国的央行再不会那样做,而如果他们那样做,没有谁有理由去关心中国的经济改革。
今天,我们要把 问题倒转过来看。央行发钞,大可说明一百元(或某面值)可以在市场买到某重量的金。短暂的波动当然存在,但可以容许。央行本身不提供金,只是见市场金价上 升,央行把部分钞票收回;见金价下跌,则多发钞票出去,那钞票面值的金量可以稳守。目的只一个:稳守金价,其它货币政策不管。这样稳守就是以黄金作为货币 之锚,也是本位制,是另一种,增加了不需要储备黄金的弹性。容许短暂的金价波动,稳守币值的金价不困难。困难是其它两方面。一、市场的黄金需求或供应可以 大上大落,稳守币值的金量,其它的物价会跟着大幅波动,对经济有不良影响,可以是很坏的。二、市场中的大富君子可以跟政府赌一手,炒金图利。这是说,以市 场的黄金为货币之锚,金量的多少不是问题,其它物价的可能大幅变动才是。
这就带来以一篮 子物品作为货币之锚的建议了。曾经建议用三十种物品,认为不够安全用六十种吧。要选对衣、食、住、行有代表性的,物品的质量要有明确的鉴定准则,要从没有 讨价还价的期货市场及批发市场选择。不难选出约六十种,但再多不容易。篮子内的物品各有各的不同价,比重也不同,而这篮子中的相对物价是自由浮动的。固定 的是一千元人民币(或某面值)可以在市场购得那篮子内指定的物品的质与量,及物品之间的固定比重。最简单是用一个指数处理。说一千元可以购得一个固定的篮 子物品,称指数为一百,央行如果调高指数为一零一,是说要有百分之一的通胀,调低为九十九,是说有百分之一的通缩了。容许每年有上、下限百分之三左右的变 动吧。篮子内的相对物价自由浮动,人民币的对外汇率也自由浮动。篮子内的物品是些什么要公布,每种选哪个市场不一定要公布,而物品的不同比重也不一定要公 布。
这就是了。西方考虑过以物价指数为货币之锚。这不成,因为这指数不能直接在市场成交。物价指数只能作为币值的目标,牵涉到不少困难。以「目标」为货币之「锚」不可能固定,算不上是真的锚,是今天西方的fiat money制。 这里提出的以一篮子物品为锚,是可以在市场直接成交的,任何人都可以。央行在明,每天甚至每个小时的篮子内的物价变动清楚,整个篮子的物价指数是随时明确 的。短暂的篮子物价指数波动容许,如果这指数上升过高,央行把部分人民币收回来;如果下跌过多,多放人民币出去。从中国目前的货币运作看,集中于钞票的收 回与放出应该是立竿见影的。最简单是由央行以外币在国际市场处理人民币的交易,而如果外币在国内自由流通(目前差不多),在国内买卖货币对通胀的调控会快 一点。外汇储备那么多,有需要时用很小的一部分足够,何况把人民币外放,有一段时期外汇储备还要急升。
民无信不立。经 过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,今天我们要假设央行不会营私舞弊。这假设容易接受,因为我们没有其它选择!以一篮子物品为货币之锚无疑会增加人民对央行的信心,而 外间给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会消散:汇率自由浮动,你们要对人民币贬值或升值自便吧。主要是与中国竞争的廉价劳力之区,尤其是亚洲一带的发展中国家彼此之间的 汇率。大家揾食,懂得做他们的货币会以人民币为锚。另一方面,国内的通胀预期会因为人民币以一篮子物品为锚而烟消云散。
在地球一体化正 在演变的今天,举世的经济形势很不妥。金融(包括股市与国际币值)的大幅波动,半个世纪以来没有见过那么严重。石油之价达百美元一桶,而如果伊朗事发,不 知会升到哪里去。不对头,因为这几年大油田屡被发现。中国呢?屋漏更兼连夜雨,最近深圳推出的约束人民币提款,与明年初举国推出的「新劳动法」,皆令识者 心惊胆战。读者相信吗?不久前两家欧洲机构,说明年起中国会领导世界经济。不知是欣赏还是中伤,树大招风肯定是大忌。
在制度上,中国 还要清理的沙石数之不尽。非清理不可:还有太多太多的同胞的生活水平不可以接受。未富先骄,花巧的经济政策是来得太多太早了。要先稳守然后清理。这几年我 最担心的是人民币的问题,因为只要在货币政策上一子错,其它沙石怎样清理也帮不到多少忙。要一次过地稳定币值,不要管花巧的理论或政策,要把改革的精力集 中在教育、医疗、宗教、言论、法治、知识产权等事项去,大家都知道是沙石很多的。最好用自己想出来的方法,不要管外间的专家怎样说。
是不容易明白的 现象。西方的经济专家云集,但没有政府听他们说的。中国的经济专家数不出几个,但今天却喜欢引进西方的不成气候的非专家经济思维。希望北京的朋友明白,中 国的经济改革是历史奇迹,方法主要是中国人自己想出来的。高斯最近读了我那篇关于中国制度的英语文章,非常欣赏我提到的邓小平说过的一句话:「试一试,看 一看。」这是中国改革走了近三十年的路,继续这样走下去看来最上算。
(之五·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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